我的研究心得

一位癌症患者的康复手记-想像的痛苦大于经历的痛苦


白色的宫殿耸立在白色的寂寞中,

金色的大厅中寒气悄悄溜了出来,

藤蔓像垂死的病人一样紧紧扒住墙壁,

所有通向外面的出路都已被切断。

―R・M・里尔克:《降临节》

像前一天一样,我得到一间同样的小单人病房。麻醉师过来,向我解释手术中可能发生的危险,并让我签字同意做手术。

我们等了大约3小时。令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我竟然有点迫不及待想马上去动手术了。原来,我一直想像自己被手术吓瘫了,一定希望拖延每一分钟,但是情况却完全相反。

弗朗索瓦密特朗说过,人们想像出来的痛苦几乎总是无法忍受的,人们经历的痛苦却总是可以忍受的。

我从来没感觉到这3个小时的等待会这么长,就像过了悠长悠长的世纪。我想,也许是因为在很多年不采取措施之后,认识到自己的隐瞒是多么地不负责任,现在才这么急于要做点儿什么,急于挽回以往的损失,急于把身体内的病魔逼出来。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准备做手术,护士给我打了镇定针,我穿上了手术服。我被放在一张手术床上推进了手术室。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做手术前人们都得被迫躺在手术床上,被推进手术室,好像他们无法走路似的。手术前夕的病人,已经不是自己命运的主人了。

丈夫护送着我到手术室门前,他深情地吻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一会儿见,我爱你。我被推进了一间小准备室,在那里我又遇见了麻醉师。我记得我当时有一种要告诉别人一些话的需要,我的话像瀑布一样不断流出来,刚才打的镇定针应该效果很好呀,这对我直到今天还是一个谜。

但他显然在忙着做其他事情,只回答了我一两句。

手术前我根本见不着B,我知道他会亲自做这个手术。这给了我一种信任和安全的感觉,如果说在我这个状况下还能有安全的话。麻醉师把一个针头插进我手上的静脉,并用胶布固定住,然后他把麻醉剂推了进去。我记忆中最后的就是这个人的那张友好的、有些恍惚的脸,他冲我微笑着。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医生首先把大腿骨受侵害的骨组

织分离出来。B后来告诉我们,原本存在的那里的应该是骨组织,但我的腿上的骨组织就像胶状的布丁一样,以至于他一直都猜不透我怎么还能用这样的腿骨迈出一步路,这又是一个医学上所谓的不可能。

医生在去掉的组织部位往我的骨头里植入了一个金属角,并用粘固剂把它和我连成一个非常坚固的整体,这样医生就在我的大腿骨处又造出了一个部分。B告诉我,它可以像一块健康的骨头一样承受压力。

我很幸运,髋骨骨盆和大腿骨球窝关节都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侵害,因此就不用装入一个新的髋关节了。这样手术进行时间就不是很长,痊愈也用不着花费好几个月。要是我知道当时的诊断是我还能活6个星期,我会说些什么呢?

照我的状况,我做完手本的身体情况是非常好的。

我能记起的另一件事物就是白色的、雾一样的灯光,我一点儿一点儿从麻醉中清醒过来,那灯光就变得越来越清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看见丈夫和B站在观察室的门口,我又回到爱我的亲人中间。

丈夫走到床前,温柔地微笑着,轻柔地说看话,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起来了,只觉得心里一下放松了,只知道第一道难关已经闯过,以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许医生给我注射的止痛剂的作用,带着丈夫温柔的微笑,在爱如潮水的陶醉中,我又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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