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三个新世界
a)
在20世纪这个“总体战世纪”的最后阶段,如果我们用磁铁来比喻世界局势的话,可以说,整个世界并不是单极的――并不是其他所有国家都像铁屑一样,朝向华盛顿这个磁极,与之结盟。但是世界不可能回复到19世纪五个实力相当的强国相互遏制、相互竞
b)
争的时代。美国也绝不仅仅是一个势力范围广阔的大英帝国,它不只是英国当年那样的一个大陆规模的岛屿,有着比别国更强大的海军,还拥有比其他任何国家都要发达的经济水平。
c)
美国就像一个超大号大英帝国――更加强大,更加不易受攻击。不像大英帝国,需要联盟才能击败拿破仑或是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朝,美国能靠自己的力量进行防御。它拥有世界上最尖端的核武器库,能威慑每一个意图不轨者。英国依赖庞大的贸易网络维持生存,美国同样也能像英国那样自给自足,而且还能够无限期地继续下去。它能比任何国家创造出更多的人均收入,即使在和平时期,它在国防方面的开支也比它的两个最有可能的对手――中国和俄罗斯要多出五到六倍。它是惟一一个能在任何时候介入任何地区事务的强国。它是一个不同于一般的动物――
d)
只热带草原动物群中的大象,一只红猫群中的老虎。
e)
然而,美国不是罗马帝国,罗马帝国可以对世界其他地区发号施令,其势力范围包括从泰晤士河到尼罗河,从黎凡特(地中海东部诸国及岛屿)到卢西塔尼亚(今葡萄牙及西班牙西部)的广大地区。尽管是第一大国,美国还不能在任何意义上征服中国或俄罗斯――至少不可能像罗马帝国征服迦太基一样。美国的实力比它的俄罗斯和中国对手要大得多,也比那些欧盟成员国大得多。但美国总统不是奥古斯都大帝(屋大维),不可能为所欲为,美国不能迫使欧洲与伊朗停止交易;美国可以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惩戒萨达姆・侯赛因,但不能让他下台。它就像一个实力强大但不可以过分惹恼董事会的总经理。
f)
在20世纪末,这世界既不是美帝国的世界,也不是一个帕默斯顿和迪士累利、梅特涅和伸斯麦所通晓的“力量平衡”游戏的翻版。
g)
对这个世界最适当的描述应当是一个有许多不同类型人物比较不同力量的角逐场所。在经济范圈内,世界是“三极”的,美国在与欧盟及日本共同支配的这个游戏中,是同级别中居首位的、最大的玩
h)
家。在这个游戏中,俄罗斯和中国仅仅是潜在的玩家一―它们只能在侧厅中等候,并且暂且不知何时会成为经济强国。
i)
在军事游戏中,美国再次成为第一,但是它有三个可以恢复到或是发展到相等地位的竞争者。作为昔日的老二,俄罗斯依然拥有相当的实力,只是核武器库的质量在下降。如果自1992年以来就保持负增长的经济能够再次回升到可持续发展的水平(可能从2000年左右开始),那么,俄罗斯将能够在2020年再次摆脱重重困难。(现在,莫斯科政府甚至不能养活自己的军队,或是为飞行训练提供足够的燃料。)如果中国保持两位数的增长率,到2020年时它也将挑战美国(现在的5600亿美元的国内生产总值,在10%的增长速度上每七年就会增加一倍)。欧盟和日本已经拥有作为一个大国经济上必要的资金,但是只要它们是美国的盟友――实际上,是“美国制造”的安全的进口者,它们就很难同美国展开较量。
j)
所以这些基本的强国可以被看作构成了两个三角形的结构,而美国同时占据了这两个三角形的顶点。一个是经济三角,由美国、日本与欧盟构成;另一个是军事三角,在这方面俄罗斯与中国比日本和欧盟更有可能是对手。这是一幅“快照”,但不会那么快就褪色,如果这种结构不成立的话,那什么样的世界将取代这双重三角形呢?鉴于20世纪的异乎寻常地错综复杂的局势,只有愚蠢的人才会预测21世纪会怎样发展。我们所能做到的无非是就实况进行分析,提出一些最有可能出现的未来局势。对那些比别的国家显得更重要的国家进行分析,研究它们的方向、速度和持久力。有三种可能的未来模式值得我们予以注意,因为它们既不是空想的,也不是不切实际的。
k)
第一种可能的模式根据历史推断得出:它认为国际秩序拒绝霸权。所以老二、老三、老四、老五等会聚在一块儿并联合起来对付老大,即作为“最后保留下来的超级大国”的美国。俄罗斯、中国、欧洲、日本也许还有印度,会把武力集中到一起使用,以平衡和
l)
遏制美国。我们可以把这种可能的模式称作“恢复的平衡”。如果第一种可能的模式使人产生“回到过去”的感觉,那么第二种则是一个具突破性的设想,因为它并无历史依据。这是由哈佛的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在《文明的冲突和世界秩序的重塑》中提出的。这本书被译成了12种语言的版本,它认为单一民族的独立国家(主要存在于19世纪)和各种意识形态(主要出现在20世纪)将被八九种文明挤到一旁:西方文明、伊斯兰教、东正教(俄罗斯)、儒学(中国)、印度教(印度)、日本教……这些文明更可能是对抗而并非调和性的,将决定国际冲突与合作的方式。请允许我称这种可能的模式为“文化的竞争”。
m)
第三个可能的模式巧妙地悬挂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它与《历史的终结?》,一篇具有争议性的文章关系密切。这篇文章为美国政治学家弗朗西斯・福山在《国家利益》中所著(之后它被扩展为一本书,《历史的终结和最后的人》,1992)。和享廷顿一样,福山认为统治了20世纪大部分时间的主要意识形态的战争(法西斯主义、
n)
纳粹主义、共产主义、西方自由主义)已结束了;但他与亨廷顿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相信西方意识形态,即自由民主的资本主义将会赢得胜利。而且正如我们所知道的,它将终结历史。
o)
在20世纪末,这种可能的模式比1989年看起来更有道理。
p)
俄罗斯已经放松了绝对控制,并已屈服于民主和资本主义的诱惑。
q)
中国始终向着自由市场全速前进。如果俄罗斯和中国完成了这个进程,那么大国战争将成为历史尘埃。福山认为:“大规模冲突必然要涉及的是处于历史变化(比如意识形态斗争)中的大国,而它们……正在完成这种变化。”每一个国家,除了古巴、朝鲜和缅甸,至少都装做追求一个开明政体和/或是一个自由的市场,所以现在就是将来的缩影,只是剩下一些精扫工作而已。我们可以把这个可能的模式称为“世界政治的归化”。
r)
让我们看看这三个可能的模式,看看它们的力量和缺点,然后
s)
根据分析决定什么因素能合成21世纪最合理的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