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精要主义》即将在中国出版,能否与我们分享您此刻的感受?
A:中国对我来说很特别。每次来这里访问,我都会被中国人对自己前辈怀有的浓厚敬意深深打动。这种敬意很重要,它让我开始相信代际视角是辨认生命中最重要事务的最有效的方式。一个又一个瞬间倏忽而过,一封又一封邮件消耗着生命时光,人们很容易错误地认为刚收到的邮件非同小可,而事实上却不过是鸡毛蒜皮而已。一旦着眼于长远,胸怀一个十年目标,我们就能视野清明,眼光深邃。当我们在进行人生设计时,若能把祖父母和孙子女放在心里,就更能心明眼亮,洞悉事理。因而,中国人的代际文化遗产让精要主义具有了特别的适用性。
Q:何为精要主义?
A:我住在加利福尼亚的硅谷,我的公司THIS总部也在那里。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在中国也同样存在:专注精要事务,可以通向成功;但成功会带来太多的选择和机会,其结果是最初通向成功的那个专注点土崩瓦解。成功变成了失败的催化剂,它会让人陷入吉姆・柯林斯(Jim
Collins)所称的“盲目地追求更多”的境地。要想走出这种困境,出路就是自律地追求“更少,但更好”。百折不饶、坚持不懈地追求精要事务,排除非精要的一切,建立一个让执行毫不费力的行为体系,这就是本书所要传达的内容。
Q:“精要主义者认为几乎一切都不重要”,有很多人质疑这个观点。您想通过它传达什么?
A:很多成功者无法作出更多贡献,原因就在于他们坚持认为一切都是重要的。但是,精要主义者懂得如何将真正重要的事务和其他一切区分开来。
我们生活的世界中,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毫无价值的,只有极少量事物具有非凡的价值,这是我们无法挣脱的现实。正如领导力与人际关系大师约翰・麦克斯韦尔(John
Maxwell)写的那样:“几乎所有事物的次要性,再怎么高估都不过分。”
Q:这本书多次登上《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榜单,说明人们对这个话题反应热烈。本书所揭示的问题究竟有多大的普遍性?
A:这个困扰我们的问题,其怪异之处在于,我们不仅知道它的存在,还为此津津乐道。最近就有人向我炫耀说,上两周她忙得焦头烂额,每晚平均只睡四个小时。她不仅不抱怨,还引以为豪。这种现象普遍存在。
为什么非常理性的人会做出如此不理性的行为?我觉得是因为我们被囚禁在了一个泡沫里,它大得无边,今天要在发达世界生存下去,必然会受到它的影响和感染。它是一切泡沫的泡沫:不仅映照出过去的泡沫(不管是郁金香、硅谷还是房地产泡沫),还加固了所有这些泡沫。我把它称为“升级版泡沫”。
泡沫的本质在于,某种资产的价值被荒谬地高估,一直到最终――泡沫破裂,我们不得不挠破头皮反思自己为什么一开始会激进得如此非理性。现在,被我们高估的资产就是那种什么都要做、什么都要有和什么都要实现的妄想。
Q:全新的精要主义观点对哪种传统的成功智慧构成了挑战?
A:成功意味着成为超人,能搞定一切,这种花言巧语欺骗了我们。当然,我们自己也在炫耀忙碌,以为忙就是成功和重要性的不二准则。精要主义就是要打破这种用忙碌衡量成功的浅见。
Q:您的公司THIS曾经与Apple、Airbnb、Pixar、Yahoo、Google、Twitter、Facebook、Symantec等公司进行过合作。您是否可以告诉我们,这些公司大体上追求的是什么?
A:因为考虑到能力的诅咒,这些公司对成功人士和团队的低效另有一番见解。它们聘用的都是精英型员工,能够胜任很多种工作。但让员工承担多种工作的风险在于,他们可能最终只能在无数个方向上取得一星半点的进步。人们觉得他们进展快速,但实际上不过是晕动症,而不是蓄势向前。因此,一般来说,这些公司希望自己的员工和团队专注于少量事务,从而创造更高的投资回报。
THIS公司已经开发出了一套系统,能帮助整个企业取消无意义的会议、浪费时间的电子邮件和无目的的项目,代之以在少量能带来改变的重要项目上的投资。事实证明,精要主义对企业以及在这些企业中的个体都大有益处。
Q:在您的企业或个人咨询中,有没有一些极具启发性的案例可以和大家分享?
A:就个人而言,我最近听一个人说,一场可怕的事故害他患上了偏头痛,他每周只能工作15~20个小时。他说,《精要主义》这本书让他重新获得了生命,因为他认识到自己可以做到事半功倍。他真的做到了。和他的谈话很有意义。
就企业而言,我刚刚和一家大型企业的首席执行官通完电话,他已经运用精要原则让整个公司的面貌大为改观。这就是THIS做的事情:帮助每个人专注于最重要的事物,从而帮助企业实现突破升级。
Q:正规教育对于您目前所取得的成绩有多大的帮助?
A:我的本科专业是新闻学,它是仅有的几个能教你如何正确提问的专业之一――几乎所有的正规教育都在教你如何找到正确的答案。就其本身而言没什么问题,但是正确地提问是一种更高级、更有价值的技能。
Q:在您看过的电影中,您认为哪部最好地诠释了精要原则?为什么呢?
A:我喜欢电影《甘地》。甘地本人就是一个精要主义者,这部电影捕捉到了这一点。因为目的纯一――为印度人民争取独立,他将其余一切都从人生中排除了。
近期我在南非演讲时,参观了位于凤凰城的甘地故居。我读到了甘地的诗,据说这是他写的唯一一首诗。在诗中,他写下了“把自己降为零”的诗句。这句诗可以作为他不断进行的精要实验的名称:他穿着家纺布(印度土布)衣服,并鼓励他的跟随者也这样穿;他三年不读报,因为他发现报上的内容只会给他的生活徒增无意义的混乱;他简餐缩食35年;他每周都有一天沉默不语。如果说他摈弃了消费主义,未免太过保守――离世的时候,他只有不到十样东西。他有意不担任任何形式的政治职务,却成了印度国父。
甘地作出的贡献远不止于印度。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说:“在未来的时代,可能极少有人会相信,这样一个血肉之躯曾经在地球上匆匆走过。”我们无法否认,甘地的人生是一种真正有意义的人生,对精要事务的专注能力和对非精要事务的决绝摒弃是他成功的关键。
Q:哪本非商业类书让您学到了最有价值的商业经验?
A:我能不能以一篇文章而不是一本书来回答这个问题?这篇文章由田纳西・威廉斯(Tennessee Williams)所著,最初发表在《纽约时报》上,讲述了他在发表备受好评的剧作《玻璃动物园》(The Glass Menagerie)之后的经历。文章标题为《成功的灾难》(The
Catastrophe of Success),该标题就清楚表明了他的论点。威廉斯在文中描述了剧本成功之后,他的生活中发生的种种变化,以及他如何偏离了那些最初使他成功的重要事情。
我被一个问题困扰了15年之久:“为什么已经很成功的人和团队不能突破进阶到更高的层次?”其原因正如威廉斯揭示的那样,就是成功。这显然是一个违反直觉的回答,并非显而易见。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学习如何在成功中变得成功。
Q:彼得・德鲁克说:“没有比高效率做无用功更无用的事了。”您怎么看这句话?
A:这显示了德鲁克的才华,我完全认同这个观点。绝大多数提高生产率的方法都不外乎增强适应性,提高效率。精要主义的本质在于排除最重要事务以外的一切,因为我们正在努力完成的事情中有太多是根本不应该做的。
Q:很多人抱怨他们没有时间锻炼。精要主义如何能帮助他们获得锻炼时间?
A:锻炼本身不是什么难事,每天决定是否锻炼才是真正让人头疼的。在任何一天,我们只有这么多可锻炼的项目。解决办法就是把这些项目发展为一种体系或常规,让未来每天的执行变得更容易。
Q:您认为在未来,精要主义会变得更重要吗?
A:我认为我们在未来面对的挑战还是和现在一样,但它将是一个被更加普遍接受的痛点。德鲁克说:“在几百年中,如果从一个更长远的视角来书写我们这个时代的历史,史学家们可能会发现最重要的不是技术,不是因特网,也不是电子商务,而是人类的境况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变化。这是历史上第一次,拥有选择的人数有了极大增长,而我们的社会却还完全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一切。”
因此,对于首席执行官们来说,真正的挑战在于,当面临的选择如此之多时,如何授权整个企业专注于真正重要的事务上。最优秀的首席执行官能够在1万米到1米之间创造出清晰的目标和战略,并鼓励人们围绕焦点团结协作。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需要一个精要主义者授权企业所有成员都成为精要主义者,并付诸实践。
Q:哪个问题您本来希望在采访中被问到,却没有问到?您将怎样回答?
A:你决不会做的事情是什么?答案是:“听滚石乐队的歌。”因为我是披头士的粉丝!
Q:最后您还有什么想说的?
A:我想说,中文版《精要主义》的出版让我感到责任重大。当我每天早上5点起床写这本书的时候,心中曾一次次地希望,这本书将给别人带来变化。现在,看到全世界有这么多人会受到此书长久的影响,这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我也对此心怀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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