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与婚姻的冲突


2.家庭内的性关系与烟花柳巷的性行为

家族制与性生活

日本的家族制度在进入德川时代以后进一步得到了完善,这种家族制由两大支流构成。一支是农民,尤其是自耕农组成的家庭,另一支是武士门第出身的家族。由农民组成的家庭采用的是符合小农经营目的的方式,因此,这种家庭形态不用说,完全符合生产方式。也就是说农民的性关系,也从属于物质的生产关系。农民的婚姻形态基本上是单婚制,即一夫一妻制。

武士家庭,当然与物质的生产关系没有直接关系,因为它是一个以易于进行武士政治统治为目的的意识形态集团,而且武士家庭制度还被要求成为各阶层民众的所有家庭形态的典范。

通过对武士家庭的分析得知,武士家庭首先尊重的是门第,武士可仰仗门第蒙得庇护。其次,武士家庭还尊重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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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由于习武是适合男性的工作,因此,采用武力统治的政治形态,也都属于男性的工作,武士家庭自然会以视习武为本职的男性为中心而组成的。武士家庭中的男性指的是一家之长,家长一旦失去实力就要退位让权。此外,武士家还尊崇长子继承制,该制度的目的在于要使长子能及早成为一家之主,而且这个制度还极有益于在子女间建立起良好的秩序。最后,武士家还重视妻子的贞节,不用说,这点是因为即便不是武士,也存在有基于血统的继承制问题。武士家庭是维持较为安定的德川幕藩体制的意识形态集团,它和当时的所有意识形态集团一样,都是以儒教为主导思想的。因此,市民社会各阶层的家庭也都或多或少地想从武士家庭当中寻找出家庭模式,并按照社会秩序,或者按照国家秩序去调整自家内的秩序。此种遗风甚至波及到现代的所谓无产者的家庭。

而另一方面,由于原来就与物质生产关系结为一体的农家妇女,在生产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此她们在家庭内的地位则要比武士家的妇女的地位高。但是这个事实本身,丝毫不会让人们发现什么新的东西。

在德川时代,商人和手工业者作为市民社会中一股新生势力已开始兴盛壮大,可他们的家庭结构在制度上却只是武士家庭的复制品。

从这种家庭制度下的性生活来看,性交活动的侧重点与其说是为了享乐,不如说是以生殖为目的。当然,性交过程若不伴随某种享乐冲动,是不会发生性交行为的。在这一点上,男性一方则显得尤为突出。所谓的“家庭内的性关系”,

要求新娘首先必须是处女,妻子不能与丈夫以外的男性发生性关系,此项要求是端正血统的第一个条件。从男性继承权方面看,如果正妻没有生男孩时,还强行实施寄期望于其他女性(妾)的一夫多妻制。此外,养老女婿也被认为是合法的继承人,但这条规定始终是个权宜之计,武士家族的养老:

女婿原则上还要求必须是同姓血缘的男性。

《女大学》与《叶隐》

在《女大学》一书中有“七去”的规定:“不孝顺父母、

无嗣子、多言、行窃、淫乱、嫉妒、恶疾,此七去皆为圣人之教诲”。清楚地说明了家庭内的性关系。

由婚姻关系“正式”结缘的女子,即妻子,与其说是男子即丈夫的性享乐对象,不如说是为维系“家门”而传宗接代的生产工具,因此妻子在“家”中要协助丈夫管理家政,成为养育子女的监护人。《女大学》是贝原益轩《和俗童子训》

的一部分,它和《家道训》一起共同探究幕藩体制下“家”的管理法,《女大学》一书影响相当大。

医此,作为妻子的女性没有必要做一个克服自我发情期的人,只要能当个能生育不辱没家门的子女这样的女主人就可以了。相反,作妻子的女性则有必要成为一个能操持作为幕藩体制细胞体的“家”那样举止稳重的“贤妇”。在这方面,

《女大学》列举女性的美德有温柔、贞洁、富于同情心、谨慎、平心静气。上述这些德行不仅阐明了男尊女卑的道德秩序,而且还对女子提出了性交方面享乐的主要因素的自我抑63.

制。

贝原益轩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接近于作为当时儒教主流的朱子学说,但益轩却并非是有意识地遵循朱子思想。下面让我们再看一下因不符合儒教思想而受到幕府儒官古贺精里批评的《叶隐》一书是怎样对待性与婚姻这个问题的。

《女大学》和《叶隐,大体属于同时代的作品,《叶隐》于18世纪初问世,当时正是吉宗进行享保改革的时期。

《时隐》一般说来,对于男女问题涉及的并不多,但其中也有几处谈到了这方面的事情。如书中谈到了对通奸的妻子处以死刑,还谈到了幕藩责令因女儿与同族年轻武士侍从私奔的父兄剖腹自杀,进而18个家臣也追随主人而死的事情,此外书中还记载了因逛花街柳巷而被迫剖腹或因搞同性恋(男子)而被判处死罪的事情。《叶隐>中还讲述了“恋爱为家法所不容”这一当时流行的法则,因此,锅岛藩深感性的制约是极为严厉的。

《叶隐》就男女恋情提出了有趣的见解,认为“恋爱的顶峰为暗自偷恋”。这句话的含义是,最崇高的恋情不是用口表达自己的爱慕之心,也不是想与情人相会,而是将自我思恋之情终生隐匿在心间的那种殉情之恋。

“殉情是为日后化做烟雾传我心中之隐情”这首情歌真实地再现了相恋的本质。

“幽恋”这种恋爱观,时至今日可能仍然有人对此深感兴趣,并引起自己的共鸣,然而若是稍往下读,即可清楚地了解到当时追求“幽恋”之风的缘由。《叶隐》一书提倡的是,即使在无人窥见之处也要举止检点,哪怕无人知晓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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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之时也切不可做出鄙俗之事。此外,《叶隐》还对主仆间的关系做了阐述,认为仆人要心领神会主人的意图,那种想要炫耀特殊才能以谋得官位的想法是庸俗之见。仆人无论身居何位,走到哪里,心中都要铭刻主人的厚恩,眼中饱含感激的泪花,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家臣。

《叶隐》揭示了“幽恋”的意图所在。看上去显得高尚典雅的思慕之情,来却是用于解释克己奉公之意的手段。

从恋爱的方式看,“幽恋”也决非是指幽会,它只是告诚情人应采取“恋爱为家法所不容”的态度,也就是说“幽恋”不过是一种抑制性欲的修身术。

德川时代的一夫一妻制

现代的婚姻形式,毫无例外都是一夫一妻制。如日本的宪法明文规定,婚姻关系要建立在“两性同意”的基础之上。然而,“双方同意”却未必意味着都是以爱情即性爱的机遇为必要条件的。有一种观点认为,一夫一妻制的起源与性爱并无关系,它完全是以经济条件为基础的。所谓经济条件意味着女方养育子孙的目的是为了继承男方的私有财产,就是说一夫一妻制是以私有制,尤其是以成为主要生产手段的男方私有财产为前提的。在经济方面,一夫一妻制的建立前提是男方条件要优于女方。因此,从两性之间的关系看,一夫一妻制并非是两性的和解,而是建立在男性压抑女性的基础之上的。这种观点主要是为阐明原始公有制的崩溃,即私有制的产生与男性对女性的胜利在历史上是同时形成的,它揭示

了经济状况下的人格化表现形态。

然而,与此同时,男子也有了包括情人和卖淫女在内的情妇。娼妇制是伴随着一夫一妻制产生的。譬如18世纪的法国就允许贵妇人有一个情夫。不过,从当时的婚姻形态的普及程度或理念来看,除伊斯兰教法规之外,婚姻形式都属于一夫一妻制。正如对一夫一妻制的起源所做的阐述那样,我所见到的德川时代的一夫一妻制,完全是作为男子占优势的婚姻制度的延续。

理念上所说的一夫一妻制,也可以称为虚拟的一夫一妻制,这种婚姻形态的特征表现为夫权,也就是家长的绝对权威、嫡长子继承权的确立,正妻与妾之间的严格区别。然面由于这种婚姻制度的牢固确立,也饺一夫一妻制的必然伴侣

——娼妇制得到了空前的兴盛和完善。

我在后面还将对所谓的街椰巷时期的婚妇制进行考察。据我推测,不管是理念上的一夫一妻制,还是虚拟性的一夫一妻制,都必须有娼妇制粗伴随,而且这种婚姻形态虽然在人类史上相当长时期内普遍存在,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包含许多固有矛盾的、脆弱的婚姻制度。

德川时代娼妇制的基本特征在于娼妇制的公开化,也就是公娼制。据说公娼制最初始于12代将军时期,足利幕府为摆脱财政窘境而设置了妓院,公开准许娼妓以卖淫为业并征收一定的赋税。此后,丰臣秀吉又将妓女们集中到一定的地域,创办了烟花柳巷。后来,德川幕府进而又为江户(现在的东京)、京都、大阪等地的烟花柳巷制订了各种管理制度,并在保护官准烟花柳巷的同时,还想极力制止在浴池等地卖淫的暗66

娼业的发展,但据说此举并无任何成效(小野武雄《吉原。

岛原》)。

当时,日本的农舍、山庄和渔村还有青年旅馆,自由恋爱尚有很大的活动余地,但对于视“恋爱为家法所不容”的武士来说,严格的婚姻制度和男女观却依然处于支配地位,城市的娼妇制也由国家形成了制度化。即国家强化了对性的管理。以武士家庭为中心的统治阶级的婚姻观,完全是为了生育即为了生养子孙,无视人在性方面的享乐因素。这种婚姻观的主体思想是想通过性冲动即人对性享乐的欲望达到性交的目的,从而导致女性怀孕和生孩子。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忽略了性享乐的因素,或者说统治阶级的观念形态不重视可导致成为女子生产季段的主要因素。先前谈到益轩著《和俗童子训>中的一节——俗称《女大学》,即便是通俗读物,也可成为儒教婚姻观的代表。确切地讲,这种婚姻关系要求女性为户主生育继承人,也可以说,此种婚姻观的反面则是将性享乐完全寄托于烟花柳巷。

导欢作乐之地

如果从把性行为视为繁衍子孙的观点来看,烟花柳巷确实是个性的享乐世界。不过政府公开准许这种性的享乐世界的存在,应以性的享乐是人的生活所需的观念作前提的。

封建统治者之所以公开准许烟花柳巷的存在,不仅是因为统治者把它看做征税的来源,也不仅是统治者出于对人民性生活的管理所采取的措施,而且更主要是由于统治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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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承认人民具有非政权之力所能压抑的不是志在生育子孙那种单纯、强烈的性欲望。正是民众的这种欲望促使政府承认烟花柳巷的存在,其中商人和手工业者起了很大的作用。因此烟花柳巷的存在就是由这样一些主要因素决定的。

不过,政府公开准许烟花柳巷存在,而这种存在始终是作为封建家庭制的陪伴、补充和影子,因而被公允的“性的享乐”世界也要有一定的清规戒律(Caillois法国评论家)。而得到公允的性的享乐完全是按照封建礼教的规范行事的。首先,寻欢的主体是男性,女性只是作乐的手段。此外,妓女之间还有着不亚于武士家庭的严格等级,她们各自拥有与自己身份相称的权力。这种等级制度与封建礼教有着非常密切的关联。

妓女和食奉禄的武士有些相似,她们是男性花钱雇佣来的仆人,也是男性用钱买到的寻欢对象。向寻欢对象付酬在商业社会里不受丝毫的非议。在这方面妓女被视为极其下贱的女人的缘由在于人们将“家”中的性生活神圣化,以及用钱买妓女进行性活动过程中,妓女是个被剥削者。所以,说妓女下贱纯属于人际关系观念中的一种偏见。

不过,即使是被剥削的劳动,对人来说,也属于绝对生活必需品生产的劳动。被剥削的妓女所从事的“卖淫行业”对男性的性生活来说,也是必要的。正因为如此,烟花柳巷才成为滋养商人和手工业者文化的沃野。若山牧水曾经作了一首歌,歌词大意是:

阳光熹微的清晨,我抚摸

着美丽而微凉的越后玉体,

心情无限惆怅。

歌中描写了收水和一个美丽的妓壁觉方醒的情景。烟花柳巷一直延存至近几年。收水曾导花问柳与一个美丽的妓女作了一夜的“露水”夫妻。这位妓女不过是牧水的一件玩具,玩具对幼儿来说则是招人喜爱的对象,可是在这首歌中,我们看到了收水从熟睡宁醒来,看蓟越后袒露被外而变凉的肌体,产生了对妓女的痴爱之情。

男人们去妓馆寻求的是“享系”,但在这种“欢娱”中却倾注着人的爱慕之情。人越是感到人生冷漠无情,就越会产生这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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