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耽于男女性爱乐趣中的西鹤
以元禄时代为顶峰的商人、手工业者文化和商人、手工业者艺术,是以色情即广义的性生活为对象的,这一时期文化的显著特征是性生活成为文学艺术的创作源泉,西鹤、近松、浮世绘便是当时文学艺术的代表人物和作品。
在这一时期,元禄时代的作家不仅以广义的性生活作为文学创作的对象,和把广义的性生活视为美的体现,而且还确认这种广义的性生活已成为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
性爱美,在当时被人们看作是以触觉快乐为基调所展现的性爱艺术,同时它又被视为一种是与人的触觉有关的技艺,这种技艺人们通常称它为房中术。
房中术
日本的房中术以前曾受到中国的强烈影响,它并未受到印度房中术即《性爱学》(亦称《爱经》)的直接影响。中国的
房中术始终贯穿着道家的思想,其中还含有医学即养身法的内容。
不过,日本江户时代流行的房中术虽然继承了这个传统,但是由于这种房中术在妓馆尤为盛行的缘故,导致当时的房中术倾向于所谓的媚术。从这种倾向中人们可以窥见到作为江户时代特有房中术的重要因素。
性生活,是男女双方相互间的活动,从这种相互性上看,男女双方享受到的性快乐也是均等的,这一观点是关于性生活的单纯原理。然而,烟花柳巷则是个已将女性向男性提供性服务的制度化的地方。因此,这里盛行的房中术就成了作为妓女的女性依靠什么手段向男性提供快乐的主要技术,而且妓女本人在每次进行性活动期间还需要消耗很大的体力才能与服务对象的男性分享到性的快乐,从这一点看,在烟花柳巷出卖劳动的女子所受到的商业损失极大。因此,烟花柳巷盛行的房中术,主要是女性向男性提供服务的技术。同时,它也必然伴有虚假的花招在内。
盛行于烟花柳巷的房中术的另一特征是,从未公诸于世。
这不仅是因为利用房中术的人是妓女这一所谓的无文化的社会阶层,不,确切地讲,高级妓女皆是教养很深的女性,而且还因为社会管理者即政府官员不允许将房中术公诸于众。由于作为正房妻子的女性只以繁衍子孙为其职责,故此她没有必要成为丈夫享乐的对象,而且寻求性方面快乐的女性往往不被人看做贞淑之妻。作为丈夫的男性会从娼妇那里寻觅到自己享乐的对象。可是,由于社会秩序要靠“正式”的婚姻关系来维持,因而房中术或称为媚术的这种技术便成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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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暗中技术而不能公诸于世。
烟花柳巷的房中术,事实上是由妓女中的阿姐向阿妹
“口传”秘授的,因此,这其中当然还会包含着商业性的即职业妇女的技术在内。房中术虽属于表现爱情的基本手段,但里面也经常含有分离爱情和色情或性爱的可能性。
1704年(宝永元年),死于79岁高龄的藤本箕山,在50岁的时候写成了《色道大镜》一书,这部书籍按照名胜导游的风格描写了当时的烟花柳巷情景,而且书中还记述了当时的惯例(制度)、风俗、用具、乐器、术语、各地烟花柳巷的示意图、名妓,以及在烟花柳巷外出卖肉体的女性们。《色道大镜》堪称是一部青楼大辞典。不过,在此书中却没有记载上述的那种房中术。
然而,以元禄时代为顶点的人称商人和手工业者文化的新文化,无可辩驳地是以烟花柳巷为滋生土壤的。如浮世堂子、浮世绘、净琉璃、歌舞伎等高雅艺术都是以艺妓演出的艺能即歌舞乐曲为创作基础的,而且那些至今仍受到人们评论的各种作品也都把反映妓女之“美”的题材视为所谓的高雅艺术。这种新文化和新艺术的特征是以体现烟花柳巷内的性生活之“美”和性爱艺术为基础形成的一种折射较少的文学艺术。也可以说,这一文化艺术在经济上反映了商人和手工业者的财力,在精神上表现了商人和手工业者的风貌。新文化、新艺术的“新”意,在于它想要从迄今为止令人掩目的性生活中探索出人的生活的本源之义,而且它还返歌了人的生活侧面体现出的“美”。
不过,在这种新文化、新艺术当中,明显存在着它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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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性和矛盾。
概括地说就是,性生活始终是一种可引人误入歧途、耽溺于享乐的“美”,它不属于一种“善”事。即尽管性生活中明确存在着“美”的因素,但它却被“善”,旧式的“善”所拦截,而且在现已发现的“美”中,人们还未能找出新的
“善”去取代旧式的“善”。
西鹤其人
西鹤的色情书虽然不能说它直接反映了当时的性生活和性观念,但如果你对西鹤的写实手法感到信赖,那么他的作品将会成为你了解当时,尤其是商人和手工业者等庶民性生活和性观念的第一手资料。
西鹤认为,人的色情与爱情并无区别,他从不象后世精神主义恋爱观那样,认为人的肉欲与“精神”之恋是二元的,视前者为“淫邪”的,而将后者看做是高尚的。西鹤的思想虽然较为单纯,但他的思想却似乎能让人不偏不倚地透视两怪的本质。<一代好色之徒》是西鹤以散文体写成的一部传记小说,书描写的是一位男子几经失败历尽艰辛,广泛结交各种女性,即他亲身体验了各种恋爱形式和性的享乐,而爱慕并试图与此男子建立性交涉关系的女性则并不限于熠花柳巷的妓女,其中还包括比丘尼和各式各样的“杂女”在内。这部书可以说大体上是意在反映当时庶民中的性混乱或恋爱的自由。《一代好色之徒》中的主人公认为,考察两性的真相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为此,他终于在“热恋之
情”的驱使下,踏上了前往女人岛的路程。
从书中主人公逃避恋情的态度看,这部书反映了当时的商人、手工业者和庶民即使拥有丰厚的财力,也无法接近政权的那种超脱的态度。不过,尽管如此,人们还是从中发现了性的享乐是人的生活中的一大乐趣,这无异等于使人从以往对性的偏见中解放出来。
然而,从西鹤所著的《一代好色之女》一书看,似乎又否定了我对《一代好色之徒》所做的解释。《一代好色之女》
描写的是一位多情的女子经历了各种职业,通过与各种男子在性方面的不断交往,反映了卖身女的娼妓生活。此书是以忏悔录的形式写成的,它与《一代好色之徒》那种畅快的笔调大相径庭,即《一代好色之女》使来自佛教思想对性的反省意识表面化了。然而不知是因为佛教对原罪意识的忏悔欠缺深刻性,还是由于《一代好色之女》中的忏悔话为该书作者西鹤的虚构,《一代好色之女》从内容上看,似乎并未成为否定性生活的乐趣及恋爱欣喜之情的忏悔。
从西鹤让“男子”在女人岛获得解脱,而强迫女子做忏悔的思想看,身处男尊女卑社会生活中的作者,或许只能做出这样的安排。西鹤尽管对性这一人的本能行为持肯定的态.度,但在他的眼里,女性也不过是通过卖身博得男子的欢心,从而才能体验到性的享乐。因而西鹤认为,人在恋爱方面表现虚情假意的时机是有其必然性的。
就这个意义来讲,女性的存在是“可悲”的。不仅是武家之女,就是商人、手工业者的妻女也都不过是具有为丈夫生儿育女性功能的一条“渠道”。而妓女不然,她们则可为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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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提供性享乐的场所,使男子能在那里尽情地享乐。那么,从人的角度讲,究竟哪方为好呢?是妻子还是妓女?